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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来了,说是要给温朝雨沐浴用的,季晚疏才又折身而返,一脸沉闷地行去了灶房。 迟些时候,温朝雨在房内沐完了浴。 她被禁足在这屋子里整整七日,汤房自是去不了,云华弟子把热水给她送进来,温朝雨就在屏风后的浴桶里洗了。 到底是深冬时节,魏城虽已过了下雪的时候,城中也没见着雪景,但这地方冷起来不靠雪,靠的是风,尤其大雨过后的这几日,那些寒风没日没夜地刮,房里若是没有炭火,人就得裹着棉被过日子,否则就跟脱光衣裳住在院子里没多大区别。 窗下的炭火盆昨夜就冷掉了,温朝雨没让人拿新的来,好在矮脚几旁边还有个要灭不灭的小火炉,勉强透着点温度,温朝雨褪了外袍,穿着单薄的亵衣在炉子边坐下,抖着手给自己换药。 竹林那一夜她负伤不算多,与那男子打斗间始终把控着安全距离,没叫他怎么伤着自己,但尹秋破阵时激发的气浪还是叫她受到了些许殃及,比起身上的外伤,温朝雨更多的是内伤,不过比起往些年所受过的伤来说,倒也不值一提。 她把衣领掀到胸口的位置,垂头看了一下,那地方布着几道剑伤,都是被季晚疏打的,但相比起这个,过去留下的旧伤更为密集,一道道疤痕像是被泡皱的纸,紧紧贴在她皮肤上,看着有些惨不忍睹。 但温朝雨早已习惯了,旧伤没什么要紧,她不在意,新伤虽然不多,但磨着衣料也还是疼,适才泡过澡后,那些伤口都已经泡得起了皱,边缘也泛了白,温朝雨扫了一眼,伸长手取了几上的药瓶,刚把塞子拔下来,那边门就开了。 温朝雨眼疾手快地丢了药瓶,立即把大开的衣领合了回去。 她顺势抬起眼,瞧见季晚疏面无表情地推门而进,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。 虽然知道她手里提的是饭菜,但温朝雨还是明知故问道:你来做什么? 嗒的一声,季晚疏将食盒搁在几上,又俯身将那滚落去地面的药瓶拾了起来,放在了温朝雨手边,她不说话,也不看温朝雨,做完这些便行到不远处的木椅上坐下,目光落在外头的庭院里。 她没关门。 刺骨的寒风一瞬越过廊子扑了进来,温朝雨被那阵风吹的一个激灵,她单手揪着衣襟,也不好在季晚疏眼皮底下把扣子扣上,纵然季晚疏根本没看她。 关门。温朝雨不知为何有点动气,她也不知道自己动的哪门子气,总之她一看见季晚疏,心情就突然变得很不好,当然了,她这几日被关在这里头,心情就从没好过。 闻言,季晚疏这才看了她一眼,抬手以掌风把门隔空关了。 温朝雨见她关了门又把目光移到房梁上,心道老娘就那么难看吗?一眼就看够了?于是本就不好的心情又变得更差了。 没什么事就麻烦你出去,温朝雨赌气似地也不看季晚疏,冷酷地说,你打扰我换药了。 季晚疏还是看着房梁,数着那木头柱子上的虫眼,说:换。 温朝雨说:你在我怎么换? 季晚疏说:拿手换。 温朝雨冷笑:废话,我也知道拿手,不会拿脚。 你要拿脚我也没意见,季晚疏说,随你的便。 温朝雨听她语气冰冷,心里头那股无名火登时窜了出来,甩脸道:换药得脱衣,非礼勿视懂不懂?你赶紧给我走! 不懂,也懒得懂,季晚疏终于将视线落在温朝雨身上,你要脱便脱,怕什么。 温朝雨维持着揪住衣领的动作,忍不住骂道:有病罢你? 季晚疏不说话了。 她沉默下来,温朝雨也就没了言语,两人大眼瞪小眼,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对视着,神色各异地看着彼此。 谁都不肯让步。 良久,温朝雨才又开口道:你到底走不走? 她就穿了一件亵衣,料子很薄,门窗紧闭下屋子里依旧异常寒凉,她冷得想发抖,可又不想在季晚疏面前示弱,便一直故作镇定地隐忍着,见季晚疏始终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,温朝雨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已经快要耗尽。 屋外是沉沉黑夜,庭院里点了几盏灯,温朝雨先前沐浴时把房中的灯都给吹了,只留了一盏在屏风里头,季晚疏整个人像是融在了昏暗里,她眼神透着一贯的冷然,又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幽深,她看着温朝雨,像是把温朝雨罩在了幽深之下。 而幽深之下是什么地方,温朝雨不得而知。 她只知道季晚疏今夜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和以前有了一些变化,但具体是多了哪些变化,她也说不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