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厂观察笔记 第148节 (第2/2页)
来。” 杨婉侧头看向宋云轻,叹道:“她不是冷。” “不是冷是什么,抖成这样。” 杨婉摇了摇头,“你去煮一点滚的汤水进来。” “好……” 合玉拢好宋云轻身上的褥子,起身往外走,将好邓瑛也推门进来。 杨婉回过头,“怎么样。” 邓瑛看着坐在杨婉床上的宋云轻,轻声道:“我去晚了一步,李鱼的头……” “啊……” 床上的宋云轻忽然痛呼了一声,仰起脖子张开嘴,口涎牵出粘腻的细丝,挂在上下齿之间,喉咙里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。 “对不起。” 邓瑛侧目,不忍再看。 “我令东厂将李鱼尸首收了过来,我亲自来葬,请司赞放心,我不会轻贱他。” 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死……” 宋云轻捏紧了被褥,“为什么拜了干爹,还是活不成……我们姐弟在宫里苟活了这么久,一句痛快话没说过,一样痛快事没做过,为什么还是成了鬼,成了鬼啊……阿鱼,jiejie看着你死却救不了你,jiejie也……也该死啊。” “宋司赞……” “邓瑛。” 杨婉示意邓瑛不要出声,自己屈膝坐到榻边,搂住宋云轻的肩膀,“宋云轻,我冒死把你带回承乾宫,你要是连累殿下出事,就是害我也做罪人。我知道李鱼死了你痛不欲生,但就算你跟他一起死了,又有什么用?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?你知道是谁杀得他吗?你知道恨哪一个人吗?啊?” 宋云轻怔在杨婉怀中,忽然连咳了几声,“对了……他说,遗诏……遗诏是假!” “李鱼怎么会知道遗诏是假的。” 宋云轻道:“他每月的初五,都会去给李秉笔送糟好的rou……” 杨婉抬头看向邓瑛:“李秉笔?” 邓瑛垂下眼,沉默了须臾,方道:“已经晚了。” 他说完走到榻边,撩袍蹲下身,抬头对宋云轻道:“宋司赞,李鱼出事之前,是去尚仪局找你是吗?” 宋云轻哽咽着点了点头。 邓瑛垂头,“如果李鱼的话是真的,司礼监会连夜寻你,我不能让杨婉把你留在承乾宫,你现在要立即跟我出宫。” 宋云轻颤颤地摇头,“我……我如今出宫能去什么地方,我怎么活得下去……” 杨婉握住她的手道:“去清波馆。” “那是……” “我的地方。” 杨婉挽了挽被炭火熏得有些发潮的碎发,“你还记得吧,你以前还帮点算过买清波馆的钱,那里不是很大,但是东厂和锦衣卫都光顾过,没有人敢再去查。如今书坊的生意做得还不错,你先去那儿休息一阵,吃穿用度,找掌柜的要。如果之后你的情绪能好些,就帮着我打理打理,你和我从前都是尚仪局的捉笔吏,书本上的事,你信你一上手就懂。” 她说着,解下自己腰上的牙牌,递给宋云轻。 “拿我的牙牌,跟着邓督主,不要害怕。” “我……” “宋云轻。” 杨婉打断她的话,抿了抿唇,低头握着她的手道:“我一直没有真正认可过你和姜尚仪,对我而言,保全自己固然重要,但覆巢之下,安得完卵。你以为这个世道跟我们无关吗?事实上,只要活着,谁都躲不过去。你我皆是读过书的女子,必然比其他女子要多一份心肠,除了保自己的性命,我们未必不能做些别的事。听我说,别哭了,出宫禁的时候冷静一点,不要害邓瑛。出去就别想别的。活着,总有一天能看到公道。” 第131章 夕照茱萸(一) 我未必不能做你的身前…… 是夜,风雪又盛。 京郊北面的坟岗,因为多葬宫中宦官,又被称作“中官儿”(1)。 邓瑛撑着伞静静地立在坟梗上,替躺在棺中的李鱼遮雪。 李鱼的棺还没有封,覃闻德站在棺旁,看着那颗勉强与脖子拼在一起的头颅,张了两三回口,半天才说出一句话。 “这孩子多大?” 邓瑛低头看着棺身道:“十五岁。” 覃闻德哽了哽,看向他身上的尸衣。明朝丧仪中,不论庶民君王,皆穿十三道,李鱼身上却只有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白绫衣,双脚也光着,遮在长大的裤腿中。覃闻德不禁扶棺叹道:“才十五岁大,好惨啊。” 话音刚落,背后忽起嘹声,伴着白帆子呼啦啦地的:“司礼监葬秉笔官——” 邓瑛稳住手中的伞没有回头,不多时,两只白灯笼靠过来,灯笼后面跟着四个抬棺的人,胡襄走在最后面,“邓督主,让一让,我们过那边的坟头。” 邓瑛站起身,“李秉笔怎么死的。” “哦。” 胡襄将手往袖子里一缩,“得了急病,今一早忽得就没了。” 他说完看了一眼躺在棺中的李鱼,“这个孩子也是可怜,就这么跟着殉了。” “殉了为什么要割掉他的头?”